从日本回来一周了,打开文档反而想要先写一下五月我的生活发生了什么。除去上半个月完成答辩相关事宜以外,其他主要事件集中发生在月底,堪称兵荒马乱,几乎没留出什么时间喘息。简单来说,周末在香港见了两天张敬轩,紧接着第二日立刻收拾东西卷铺盖回家,然后参加一个为期两日的葬礼仪式。慢慢说。
雅比斯
雅比斯是张敬轩面向粉丝举办的一个活动,跟唱歌无关,也并非单纯的粉丝见面会,用课堂、讲座的形式向观众分享他人生四十余年来积攒的经历与体会,已经办了两年,他冀望每年五月份能够将此变为惯例。
雅比斯是借的圣经人物之名,本意为痛苦,关于他的记载非常简短,一则关于他的名字。他的母亲生他时几乎难产,因此给他起名叫雅比斯,意谓,我生他甚是痛苦。一则关于他的事迹。他求告以色列的神:甚愿你赐福与我,扩张我的境界,常与我同在,保佑我不遭患难,不受艰苦。神就应允他所求的。圣经诸多人物中,他以这段向神的祷告而尊贵和著名。每堂课的开头,张敬轩站在台的中心,讲起雅比斯的由来的时候表情严肃下来。两天里,我听了这段导入三遍,用双眼凝神端详着这个站得很近、算得上熟悉又实则完全陌生的人的脸,想象这个名字如何成为这样一个人四十多岁的关头上至关紧要、最有力量的三个字。
“我生他甚是痛苦”这七个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曾误读过:究竟是我生下他的过程甚是痛苦,还是我的人生它甚是痛苦。后者从我的脑海中浮现的时候把我钉在原地很久。去年雅比斯前后,他在一个活动中翻唱周礼茂作词的《边缘回望》:曾经想过死,天将我留下了。在唱段之间的间奏里退后两步,微微侧身避过摄像,双手交握,合眼仰头向天。他在祈祷。差不多从那时候开始,他一天比一天更瘦,雅比斯讲到晚堂,眼皮堆出三四层褶,静静地聆听粉丝各自辛苦的人生,显露出一种温柔的疲惫。延迟大半年,粉丝才知他的猫那时已非常不好,他日日经受的是病和死的煎熬,为此吃了三个月的素斋。到了今年雅比斯之前,他几乎无声潜水整四个月,推掉所有活动,也不再上网,粉丝的心情是焦虑的,无从得知他心情怎样,身体怎样,过得好不好,是否又遇到无法向外界展露的难关。但到他讲完第一周的课,我的焦虑已挥散大半,因为突然醒悟到,在可能的难关的进程中办雅比斯,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影响其他人,是他精心捍卫routine、照顾自己的方式。当窥到他这样认真生活的时候,人的心会变得平静。后来听到他向粉丝交代,这半年里,他在一个人相处的时间中慢慢处理猫的死去和重要的人的死去留在他心里的创痛。如果一天觉得面对不了就停下,第二天再来一次。许多粉丝闻之流泪。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说“我的人生它甚是痛苦”,是顺理成章的事,但他原来是来向我们讲雅比斯的祷告,带我们祈求境界扩张,完全如同雅比斯本人所做。在那个瞬间,由于我有此幸运亲耳听他说话,我感到自己认识到新的他。
雅比斯过程中另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点是他带领整场做冥想的环节。不知该如何用语言描述那种体验和感受……闭着眼睛,放松全身,先听他敲响三声罄钟,等待余音涤清杂念,然后听到他用前所未有缓慢和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说:我会稳稳地托住你。你是安全的。下午两点多,暴雨刚息的小岛,明亮的光线渗入三面毫无遮掩的玻璃窗,拂在我的眼皮上,让冥想时的视界如此光明。我想我迄今为止最接近神性的体验就在这里,就在此时此刻,因为我毫不怀疑地交托出我的相信。这感觉是美丽的。然后,他轻轻哼唱。哼我们从未听过,他也并不自我重复的调子。很多人在哼唱中无法自禁地流出眼泪。我睁开眼睛去看他,好奇他究竟是如何的状态,发现他也闭着眼睛,张开双臂,一个敞开的怀抱,表情似在用力承受痛苦。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要如何想象他是用这样的表情把我们带到宁静而辽远的声音里去的呢。后来才知,他吟唱的是绿度母心咒。绿度母是观世音菩萨右眼的眼泪所化,最为慈悲,“坐菩萨座于莲花月轮上,双脚屈左展右,左腿单坐,右腿向下舒展,踏在莲花上表示随时准备起身救度苦难众生,如慈爱的母亲一般,拯救钟爱的孩子”。
那天,我在那间教室一直呆到近七点,从天光坐到天暗。我分心看他身后的玻璃窗倾注下深沉的混合着水汽的蓝色,而他心无旁骛地讲他最诚恳的经验,直到末了,祝大家开心愉快、身体健康,然后深深地鞠躬,笑着和大家说拜拜。我觉得我要这辈子都无法忘怀这幕场景。无法忘怀在这里曾被一个人最赤裸真诚的生命摇晃我的灵魂,无法忘怀这种机敏和无私,无法忘怀我自己,习惯怀疑一切二十三年,到这里竟还有能力敞开所有去相信。千言万语,唯有一句感谢。
又临香港
此次又临香港,是怀抱着花束来的。仅仅停留两日,仍走了小小一些路,看了海和教堂,见了半年来新认识的朋友们,五湖四海汇于一处,为了同样的期待,受了同样的照拂,缘分很美妙。叮叮车涨价了!但其他地方没怎么变,其实我害怕香港会变。来不及写,下次细说。
死亡的仪式
也是待补充。(sorry)